在发蒙前,受刘恂发狂的影响,刘羡一度生出些不符合年纪的阴郁与冷淡,以致于让希妙很是担心和自责,怀疑刘羡会在这种环境中走向消极避世。但出乎意料的是,几年过去了,刘羡非但没有这种倾向,反而变得更加沉稳和冷静,甚至有几分成年人也难有的耐性。
张希妙怎能不为孩子的成长感到自豪呢?当年刘羡出生的时候,公府正饱受他人冷眼,连生父刘恂都对他不报期望,可现在,他不仅不是玩偶,还在做着他父亲没有做到的事情……这给张希妙一种期望:她有理由相信,即使出身给辟疾带来了各种各样的限制,但他还是能找到办法,打破限制,继续坦然前行。
这么想着,希妙推开房门,正见刘羡与石超坐在火炉旁谈笑。石超此时脱了靴子,毫不顾忌地在火盆旁烤脚,而刘羡身着紫罗襦衣,一面笑,一面翻动着火盆中的木炭。
“吱呀”一声,大门向内展开,一名高挑女子出现在石超面前,令他眼前一亮。这女子大约三十多岁年纪,身穿印有荷花的长袖青烟百褶裙,发结垂云高髻,头戴步摇珠饰,看上去庄重又不失典雅风韵,岁月虽使她眼尾间有了些纹理,却使得她的眼神更加隽永,似乎永含笑意。
这女子正是张希妙,希妙看着眼前的少年,显得很是高兴,用手接过石超的披风,像对待自家孩子一样说道:“是溪奴啊!这么远过来,怎么不派人提前说一声!”
“多大点事。”石超红着脸,低头问道:“伯母,辟疾在家吗?”
对于刘羡来说,这不过是多了一个朋友,但在母亲张希妙眼里,却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奇迹了。
当然,在希妙的心中,刘羡创造的奇迹当然不止这一项。
就比如张华一家,明明就住在安乐公府隔壁,夜里甚至还能听见隔壁传来的琴声,可两家除了重大节日时交换下礼物外,并没有进一步的交往。
在这种情况下,刘羡居然能打破门户阻障,和博海石氏出身的石超结为好友,实在算得上一种奇事。
东坞虽说名叫坞堡,但实际上,其实就是一个约三四十户人家聚集的小村落。民宅沿着一条沟渠左右排开,拱卫着一座三层高的阁楼院落,然后在外面拉了一圈栅栏,粗粗算起来,占地不过两三亩而已。
石超轻车熟路地抵达阁楼前,下了马,不顾礼节快步走到门口,提着马鞭对阁楼反复叩门,大声说:“刘辟疾!刘辟疾!我来了!快开门!”
准备完毕后,张希妙亲自端着托盘往二楼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