众人的视线,包括立于下首和门边的几名陶工,都齐刷刷盯到了武成器身上。
他神情依旧谦恭,心中却是大为错愕,天人交战之际,无法宣之于口,仍旧挂着客套的笑容,不停地拱手称谢。
“中华陶艺果然了得。《考工记》上说,天有时,地有气,材有美,工有巧,合此四者,然后可以为良。依贫道浅见,能把握天之时,地之气,材之美者,才可堪称巧工。令媛的天份好,才情高,假以时日,所制良品有望青出于蓝啊,”佛图澄不吝叹赏之后,话峰陡转,“不过,珐花姑娘,姑娘的心巧,不管旁人所知几多,你自己却不能不知啊。”
一字字如当头棒喝,珐花立时被击中,脸容一僵,哑然无声。
珐花轻吁口气,俨然一副豁出去的神态,一字一句慢道:“法师既问,那我便照实说了。此钵泥坯,我捏了整整一日,这当中本没想别的什么,不过就是——就是同它多聊了会儿天儿。”
“同谁聊天,手上的泥坯么?”子猷讶异了,心中暗思,说聊天,左不过是这孩子的自言自语吧。
“你之所以那般情义绵绵地凝视它们,是懂得它们挨过的所有煎熬和灿烂,仿佛心有感应——如果它们确实有心感应的话,嗯,我想是的——在你的手上,它们才会欢喜得莹润绽放哩。”少姝由衷感。
“哪有,哪有。”珐花心事诉尽了,一时慌地紫涨了面皮,几欲遁地而走。
少姝拽紧了好友衣角,防她走脱。
子猷以惊异的眼神瞟了小妹一眼,心想,古怪的由头还是出在你这里。
“它在陶轮上转起来了,因欣喜而灵动的意愿,真切地流转在我的指腹之间,似是知道自己天生要变成一只素钵,在温热的盈盈期冀中逐渐成型。”珐花眸光流转,显然有些亢奋难抑,略平静一下,继而说道,“既是经过我手塑成,那我更不可‘欺瞒’它,对不对?我以实相告,一旦进了陶窑,必得经过煅烧方能脱胎换骨,拜托它千万要在熊熊窑火中咬紧牙关,等着我,迎出它的焕然新生。”
意外佛图澄问到自己头上,向来矜持的珐花吓了一跳,她酡然垂首,竟不晓得该说什么才好。
“是啊珐花,你制坯的时候都有些什么好主意,快说来听听!”少姝在好友手上捏了捏,期待她尽兴直言。
“法师问你话来,怎可无礼不答,这孩子,平时叽里咕噜说一堆,纵不理她,也非凑你跟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