进来的是侍女金果。她瞧见海礁,便露出微笑:“宝顺果然在这里,太太刚还在找你咧。”
海礁隐隐约约想起来了,这女子好象是祖母的侍女金果,肃州城破后便不知去向,也不知是生是死。
海礁想起小堂弟,心里有些难过。小石头进城后不久,病情刚有了起色,就闹着要到街上买好吃的。他这个做大哥的心软,主动替弟弟跑腿,没想到刚上街,就遇上敌军入城,当场被掳走。等到他九死一生逃回肃州城时,全家人都已死绝了,他连他们埋在哪儿都不知道。
倘若他当时没有上街,大概就能跟家人死在一起了吧?也不至于沦为孤魂野鬼,受了这么多年的苦。想起上辈子经历过的一切,他真的宁可早早死了,也好过活受罪。
海礁回过神来,见金果很小心地替妹妹擦额头,犹豫了一下,才决定暂且相信她。
他悄无声息地提起挂在车壁上的灯笼,靠近了海棠的脸,借着昏暗的灯光,细细打量着那张小脸上的五官。
海棠能感觉到光源离自己很近,但她一动也没动,还保持着均匀的呼吸,就象是真的睡着了一般。
不一会儿,光源被移开了,接着就是海礁的呼吸声加重,还夹杂着几声哽咽。少年颤抖着张开双臂,隔着厚厚的棉被,轻轻抱住了小妹妹,似乎在强忍着哭声:“太好了……小妹还活着,还没死……老天保佑,我居然重新活过来了,还回到了从前……”
他身上紧绷的肌肉慢慢放松下来,但想到自己被敌军掳走后沦为马奴的那三年悲惨遭遇,心里还是忍不住对有胡人血统的人生出厌恶:“我来看看小妹……阿奶如今在哪儿?”他也很想念死别多年的其他亲人。
金果以为他问的是马氏如今在哪辆马车里,便答道:“太太还在小石头那儿咧。小石头的烧退了,二嫂刚松一口气,就晕过去,好不容易才醒。太太打发她跟二爷歇息去咧,自己留下来看护小石头。”
可海礁少年只是刚刚重生过来,乍一瞧见惨死多年的小妹还活得好好的,心情激动之下,才会说出了心里话。在拿定了主意之后,他就镇定下来了。即使小妹“睡”得很香,周围也没别人在,他也不打算再说些什么,免得叫旁人听了去。
有些秘密,藏在心里就行了,根本不需要说出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