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时他看着我的眼神确乎是怀着仇恨的。我们再也没说过话,也不在一张桌子上吃饭。那时的我很年轻——非常年轻。我拼尽全力想向他证明,神是不存在的,因为我们从未有人见过。祂也从未向我们伸出援助的手,否则我们不会沦落至此。那些生来享受奢靡生活的贵族,不是他们对神更加虔诚,而是运气更好。
我还记得。他偷了东西,被主人家打死,他们向我们索赔。我们顺势来到墓园,这里到处是熟人的姓名。我站在母亲面前,将信撕碎,任由风将纷纷扬扬的碎片拍到露天神像的脸上。
“也许神是不存在的。”
自由无拘束的童年——除了填不饱肚子。从我记事开始,我身边的亲人便一个接一个地减少。大哥戴着教会的标志走向战场,从此杳无音讯;大姐和一位异教徒私奔,没再回来;一年天灾送走我上下两个姐妹,埋在当地教堂的公墓;又一年瘟疫,在教堂照顾病患的哥哥理所当然被传染,理所当然与姐妹埋在一起;我最小的弟弟,死于营养不良。母亲和牛都没有奶水,布施的稀粥如带着杂质的水,是他生前最后吃下的东西。
好像突然间只剩我一个。神父说,我是被神偏爱的那个孩子。
不知不觉,只剩我一个孩子。又一个哥哥被卖到镇上做学徒,少一张嘴;一个姐姐嫁出去,换了一张羊皮、一瓶果酱和三天份的面包。他们也都不再与我们联系。那时我长大了点,还算有点力气,反正也没人与我争抢了不是吗?
过去的每一次,结束餐前祈祷的那个瞬间,如吹响了起跑的哨,食物风卷残云般顷刻间消失。后来的每顿饭都变得安静。轻薄的食物流到胃里,沉甸甸的,坠得胃发疼、发酸、发烫。
父亲老了。某天有信寄到家里,他不识字,拿到教会让人念给他听。信上说我一个哥哥死了。父亲愣了许久,没想起是谁。
再之后的某天,母亲被推上了绞刑架。我不知道她做错了什么,毕竟那里是罪人待的地方。镇子里的人都来看,每个人都没有表情,母亲也没有。她只是茫然地扫视人群,将视线停留在我们身上。脚下的挡板消失时,她甚至没什么挣扎。生前她不怎么看我,死后的视线却恰好锁在我的身上,紧抓着我不放。她眼球突出,随时要掉下来,要滚到我的脚边。
失去了母亲,食物的来源更少。仅父亲一人为教会做工,能换到的东西非常有限。教会的资源,也是那些城里的富人们捐赠。他们很吝啬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