便见百余艘狭长的走舸从六座巍峨楼船劈下的阴影里延展出来,伴着惊涛裂岸似的鼓点,走舸多桨齐转,纵横布列,机动非常,好似阴云压境,转眼便将湖面波光吞没。
水贼统帅见那寨门大开,冷笑一声,当即叫人停了擂鼓,点燃船首火线,调正两侧木锥,便要以绝对蛮横的姿态冲杀过去。
然则青烟方从船首袅袅飘起,水贼统帅的视线里,便有无数道光亮陡然扩大,越发得炽盛,刺目无比,直叫人睁不开眼。他心头起疑,复又眯着眼瞧了半晌,到底是辨清那些从水寨出来的船只。
那些船只形状古怪,前为巨舻,后舱亦是臃肿,不似寻常船舰。而舷墙甲板竟覆着纵横交错的大小铜镜,金鳞似的,整体看去,仿佛披铜镜以为皮。
“上……上百户,事关青贼,事关那金花小姐,骠下怎敢怠慢!”右手的伍长面色惶恐,赶忙抱拳俯身而拜,不住叫冤。随后又正着颜色,犹豫似的顿首出声,“只是……姥山纵然地势开阔,但万树葱郁,其间山路隐现,不知通途,确实无法悉数探清。
如此巡查下去,恐难赶在阿速军到来之前将其抓获……不过昨日南麓水寨以碗口炮驱逐我等,骠下怀疑他们许是已有勾结,今日多半藏身水寨当中,骠下以为,他们总归是要挟持那些江南各路州的名门权贵,不如严守圣妃庙,好叫他们自投罗网。”
“自投罗网?”苏赫巴鲁登时喝声怒斥,“废物!你与那守株待兔的蠢货何异?去,叫张明鉴来见我!身为牌子头,此行不寻思如何剿灭青贼,抓获金花,反是跟那知州身旁显甚得风头?汉人当真卑贱!”
下一刻,无数弩窗箭孔自走舸的舷墙轰然洞开,随之盯上巢湖水寨的是一片密密匝匝的寒光。舷墙之后,暴戾恣睢的隐隐狂笑升起,万箭蓄势待发。
便在这时,那边寨门顿开,数十船只闪耀刺眼的光芒,倏然乘着风向奔出,数桨轮转之间,飞鸥也似。
……
南麓水寨,张翼眺向天水相接之处。
过得不久,蒙古壮汉泰亦什·苏赫巴鲁神情不耐,目光冷厉地射向部属,斥声诘问道:
“那些青贼到底何处藏身,你既然禀明此岛地势开阔,青贼无处遁形,如今缘何寻不到半个踪影?这小小的姥山岛通了地道不成?亦或……你等昨日并未入心,只顾了寻娼作乐!”说着,凶意俨然沸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