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这妇道人家不懂!”胡员外摆了摆手,不欲与她多说,“再说,人家每次都送茶礼,什么冤大头,说话这般难听!”
胡夫人睨他一眼,讽刺道:“不过是几封吃剩的糕点,再送点茶叶渣子罢了,什么春礼,就你实诚。”
“说不过你,我懒得与你说。”胡员外将油纸包打开,往日也都是一些不值钱的茶点,今日也是一样。
他将云片糕拿出来,目光落在那包包好的茶叶上。
这纸包用粗红线绑了,白油纸上还写着字。胡员外眼睛不好,凑近了去瞧,发现是两行诗“杨花也笑人情浅,故故沾衣扑面”。
字迹是女子的簪花小楷,一笔一画,娟秀动人。
胡员外眼睛一亮,他最爱这些风雅之物。这写了诗的油纸包茶叶,哪怕是茶叶渣子,也显得多了几分情致。
他吩咐下人:“把这药茶煎了。这两日我就喝这个。”
胡夫人看他一眼,有些奇怪:“往日送来的茶不是都给下人了?今日怎么又想起自己喝了?”又看了那茶包一眼,“放着屋里的好茶不喝,偏喝这个,什么毛病。”
“风雅滋味,岂是银钱能衡量?”胡员外一展袖子,正要张口辩驳,瞥见老妻神情,忙轻咳一声,“长卿说这茶可调理鼻渊鼻窒……”
他小声道:“先喝几日瞧瞧。”
可以说,杜老爷死后,胡员外就是杜长卿的衣食父母。
对待衣食父母,态度总要摆得谦恭些。
来人是个头戴方巾的男子,约莫五十岁光景,一身沉香色夹绸长衫,手中还握着一把纸扇。他另一手握着方帕子,抵在鼻唇间边走边咳嗽。
杜长卿将他迎进医馆里头坐下,边叫里头正擦桌子的小伙计:“阿城,没见我叔来了?快去泡茶!”又对跟前人假意斥责道:“没眼色的兔崽子,叔你别跟他计较!”
胡员外放下手中帕子,摆了摆手,从怀中掏出一张药方来,道:“长卿啊……”
胡员外是杜老爷的好友,二人家境相仿,幼时相交,表面上春风和睦,私下里暗暗较劲。从夫人容貌到儿女课业,从身长腰围到穿衣戴帽,总要比个高低。
杜老爷子去世后,胡员外没了较劲的人,一时有些无趣,便将目光投到杜老爷的儿子杜长卿身上。隔两月便来抓药,顺带以世叔的身份教训一下小辈,寻得一些心灵的慰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