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事已至此,你又何必惺惺作态。”
少年垂了睫羽,卧房空旷,有风穿堂,拂过他的红袍墨发,本是肆意邪魅,颇含戾气的眉眼,竟染了份委屈之感。
“我知道了又怎么样?还不是他自己选的,就若当年……”莲藕蹙了一下眉,方才哑了声音道,“就若当年,师尊也是知道的……可笑我曾以为自己瞒了那么久,其实您初见我时,便知道会救沈渊。”
莲藕说这句话的时候,言语中没有怨恨,也没有任何乖张肆意之情态,就仿佛是时间倒退了一百年,还是那个红衣素袍,不知人情世故的孩童说的似的。然而,如今他句句所言,字字所指,却是啼血诛心,不忍续听。
“你甚至知道,我会怎么救他。”
若救人的是此时的莲藕,那修习百年,医人救命的法子就多了去了,但是当年的红衣小童,却是全然不懂。
他能为沈渊续命,靠得是他自身,或者更准确得说,是靠着他体内的精血。莲藕就是精血所化,难道还有比他自己更好的药吗?
在那百年光阴的开始,与其说是莲藕在医治沈渊,倒不如是一个苦心孤诣的小童,在胆战心惊地喂养着一只残命的水鬼。
百年后的少年,眉眼弯弯,一派天真模样,开口总结道,“师尊这一世,可真是害人不浅,当年徒儿不过就是个七岁小童,也能被这惦记和利用。”
墨羽听后倒也不恼怒,缓缓起身,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拉开盖在沈心越身上的软被,袒露出少年光洁的胸膛,那里赫然是一片绯红。
这一掌受得可痛?不过,应该痛不过当初的玉蛊出身,也长不过这些年,莲藕的奉血侍灵。
“可你终究是救了。”他对莲藕说。
当年的莲藕私心所起,自作聪明,救便救了。可是后来呢?百年后的灵修,看阅仙途冷暖,懂心机,有城府,已知自己师尊用心险恶,早有安排,也已知是被人存心利用,但却终究是接着救了。
不仅是救了沈渊的性命,也救了沈心越,救他出了这虚幻的安乐园。
“我可有的选?”莲藕凄然一笑。
百年来,他为一个初识一面的废人喂尽了精血,也做尽了那榻上之人,所鄙夷怨恨的一切,但他可有的选?
莲藕闭上眼睛,如果说,这世上真有什么,算得上是墨羽和莲藕之间的师徒