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相天没有日月,只有永不停歇的灰色雪霰。陆沉赤脚踩过琉璃色的冻土,脚下每道裂痕里都涌动着混沌初开时的浊气,那些被他吞噬的天地法则化作蛇形黑影,缠绕在苍白脚踝上嘶嘶低语。
"第三万六千四百二十一次轮回。"他弯腰拾起一片雪花,雪瓣中封印着陈平安斩断左臂的画面,"人间总是学不会教训。"
这里是天道最幽暗的褶皱,十二根青铜柱撑起摇摇欲坠的苍穹。每根柱子上都钉着一具陆沉的"蜕皮"——有稚童捧书诵读的模样,有青年仗剑屠城的姿态,最深处那具枯骨还穿着文圣一脉的青衫,心口插着半截戒尺。
"你又在偷看人间?"清冷女声自灰雪深处传来,玄色裙裾扫过冻土时,冰雪开出猩红的曼珠沙华。来人身负九重青铜轮盘,每一环都刻着不同纪元的文字,正是沉睡十万年后苏醒的远古神灵"纪岁"。
陆沉指尖捏碎雪片,陈平安的身影化作流光消散:"我在看自己如何死去。"
二、蜕皮录
纪岁抬手叩击最近的青铜柱,柱身上浮现密密麻麻的划痕:甲子纪:陆沉创文字,天降血雨,人族初开灵智;丙午纪:陆沉斩建木,绝天地通,神灵始堕凡尘;戊戌纪:陆沉碎白玉京,三教祖师逼其立誓"永镇无相"......
"你总说人间是牢笼。"纪岁的青铜轮盘开始转动,"可真正被囚禁的,是不断剥离自我的你。"
陆沉忽然轻笑,灰雪在他掌心凝成茶盏。茶汤倒映出的不是面容,而是无数重叠的时空:七岁牧童在河边捡到半卷《蜕皮录》,当夜全村被天火焚尽;少年书生金榜题名时,突然挖出双眼掷于殿前;最清晰的画面里,青衫文圣跪在白玉京废墟,亲手将戒尺插入胸膛:"这一世,我选人间。"
茶盏坠地粉碎,每一片碎瓷都变成尖叫的人脸。陆沉踩碎最后一张面孔:"你看,每次剥离人性,天道就完整一分——这才是真正的'存天理,灭人欲'。"
三、饕宴
灰雪突然染上血色,无相天深处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。十二神灵的宴席开始了,宴厅是用陆沉历次蜕下的皮囊缝合而成,梁柱间垂落肠道般的猩红藤蔓,末端拴着仍在抽搐的星辰。
"第七席还是空着?"浑身生满星斑的"蚀天"咧开嘴,齿缝间卡着半座浩然天下,"看来我们的无相天主,仍舍不得吞掉最后那点人心。"
陆沉坐在由陈平安剑气编织的玉座上,指尖轻点桌面。瞬间有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