贞仪从未想过季五会是“鬼”。
第一次见季五时,贞仪恐惧于他的样貌,和他嘴角两边长长的可怖疤痕。
之后王锡琛向父亲问起季五的经历,贞仪跟着卓妈妈,也在旁边听到了。
季五伤过人,伤了好几个,好像还死了一个,但大家只觉得他可怜悲惨。
季五从小没了爹娘,他长大的地方偏僻贫苦,有一日却有县官派人来,说要在他们村前修一座桥。
那里从来只架一根独木作桥,村民们都很高兴,听说是有一位官员要经过此处巡查还是返乡……总之是有大人物要借道,不走此处便要绕路,怎能让大老爷绕路呢?县官和富绅们大手一挥决定修桥。
大家都欢喜极了,这是沾上贵人的光了,往后他们也有桥用了。
正逢雨季,河水很急,工期也很急,很多村民们被拉去做劳役,却先后有两人被河水冲走,一个救了回来,一个淹死了。淹死人事小,丢些丧葬银子打发了家人就是,这可是为大人物修桥,谁敢阻闹?要紧的是桥未建成便连连出事,这很不吉利。
当日又挖出两条大蛇,村民们更慌了。
请了高人来看,只说这里淹死的水鬼很多,务必要镇一镇。
祭品香烛很快备齐。
河岸边,下桥基的地方挖了一个很深的坑。
祭品被绑着,像极了一根直挺挺的桥柱,只待被打进坑内。
祭品挣扎着,可他不会说话,只拿不停流泪的眼睛哀求着。
没人顾得上可怜他,那些人按照高人的指点,拿铁锨铲起泥沙,往他嘴巴里灌,要将他灌成一根真正的桥柱打进坑内。
泥沙灌进口鼻嗓中,他挣扎起来,那些人按着他,他的嘴角被铁锨生生撑得裂开,鲜血淋漓,绽开的血肉里也塞满泥沙。
祭品不再哀求,一向温驯懦弱的人不知怎么挣开了绳子,抢夺过铁锨,发疯般还击,然后逃走了。
他还是被抓了,被官府判处流放为奴,没人在意他为什么伤人杀人,被押上流放之路的那天,他远远看到桥已经建成了一半——谁替他做了祭品?不知道。
昔日鲜血淋漓的嘴角伤口慢慢愈合,风吹日晒,扭曲蜿蜒,像麦田里的蚯蚓。
一切思绪只在瞬间,贞仪转身快步跑走,麦浪随着她的跑动翻腾。
麦田中支着一支长棍,挂着破布,破布随风飘