贞仪忽而瞪大忍着泪的眼睛。
橘子也一个扭身,回头看向一反常态的杨瑾娘。
“只是有一件事,阿娘不能由你。”杨瑾娘对女儿说:“随园,不能去。袁枚老先生虽好,却不宜为女子师……你阿爹也是这样认为的。”
贞仪还沉浸在巨大的意外惊喜中,此刻点头如啄米。
片刻,贞仪扑到杨瑾娘怀里,紧紧抱住母亲:“阿娘,您真好!!”
“好与不好,阿娘也不知道……”杨瑾娘轻轻摸着女儿的头发,眼神惆怅:“只要你长大后,不怪阿娘就好。”
很多事情,杨瑾娘分辨不出对与错,她很容易听信别人,很容易被环境影响。
近来因为淑仪的亲事被定下,杨瑾娘忍不住想,在三弟妹原本的打算中,淑仪是做官太太的,可如今却因家中变故而要嫁作商贾妇……
三叔且还在做官,淑仪的亲事已一降再降,那她的贞仪呢?
等到贞仪议亲时,又能嫁到怎样的人家去?
昨日里,赵妈妈出去买针线,回来时与杨瑾娘说,后巷口卖竹筐的那个妇人死了。
没人知道那个妇人姓什么,只听说原本是个小官人家的妾室,那小官犯了事被抄了家,妻妾女儿都被卖了,这妇人辗转被卖了几户人家,最后被编竹筐为生的癞痢头买回了家。
杨瑾娘对这个缠着一双小脚的妇人很有印象,便问赵妈妈,人是怎么死的。
赵妈妈说,是被吃醉了酒的癞痢头打死的。
杨瑾娘不可置信。
那癞痢头驼背矮小,还瘸了一条腿,即便不说反抗,跑出来向左邻右舍求救还是使得的吧?就这样任由自己被生生打死吗?
赵妈妈叹气:【拿什么跑呀,她那一双小脚,平日里路都走不快,跑两步只怕就要绊倒的……】
杨瑾娘忽然愣住了。
她没有裹足,即便见得再多,终究未曾有过亲身体会。
这才不禁想——裹了足的女人,竟比瘸子还不如吗?
这一刻,淑女体面突然与伤病残缺有了这样直白而惊人的对比。
昨夜里,杨瑾娘几乎彻夜未能合眼。
若裹了足,却不能嫁去高门里做夫人,而是要踩在泥泞中,莫说体面了,竟连站稳活下去都成了难题。
换作从前,杨瑾娘不会有这样的担忧,可如今家中这般境遇,她却很难不去做最坏的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