耀祖早就被奶娘抱走,黄秀才身后就是一处草亭,却只身愣愣立在细雨中。
不期然头顶多了一面宽大的油纸伞,这样的高度,不是家里人的。
黄秀才偏过头,望见了含笑的学生,擎着伞与他并肩而立。
简允璋已经比他高出许多。
世间最讽刺之画面莫过如此:右边苍老、落魄、瘦弱、矮小,拮据、丑陋;左边年少、得志、强劲、高大、富有、俊美。
黄秀才勉强笑了笑,“怎么提前回来了?”
距离授衣假还有些时日。
简珣温声回:“今年伯祖父要亲自指点我学问,早些回京师也挺好。”
安国公亲自指点,黄秀才咽下一腔凄凉与憧羡,“好,非常好。初次见你,我便知这绝非池中之物,能有两年师生之缘,乃我生平最大的造化。”
“老师何须妄自菲薄,”简珣不疾不徐的声音似有力量,悄然按下了黄秀才满腔翻涌的积郁,“我观近年两次乡试已经大不同以往。”
重心明显偏移《中庸》、《大学》。
黄秀才眼底有微弱火花亮了亮,又无奈一笑,“我是个蠢人,悟性低。”
“倒也无需太高的悟性,晓得上面意思,言上面心之所向,又有何难呢……”
很多事情其实不难,难的是如何跳出迷局,以局外人的视角俯瞰局内人。
黄秀才仅是一个有五两才华的普通人,自然看不破。
却看懂了简珣的意思。
胸腔立时砰砰狂跳而起,他紧张地问:“允璋……你要什么?”
“两千两白银。”简珣轻描淡写。
“我便是把全家老小都卖了也凑不出。”黄秀才自嘲道。
两千两,是真有心无力。
“我的意思是——我给老师两千两白银。”简珣微笑。
黄秀才的瞳孔骤缩,下垂的嘴角不自觉地抽搐。
细雨停,烈日浮空,很快烤干了地上泥水,挽救今年收成。
黄秀才仿佛被什么法力凝固住了。
简允璋要他家的老二——黄时雨。
任谁也料不到这番心思何时起的。
胸口针扎似的难受。
男人玩别人家妻女尚可,自己的送去做玩物,不啻口吞黄连。
无奈允璋给的实在太多,乃黄秀才从前想都不敢想