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皎月如坠寒窖,傻傻地抬眼看着无比熟悉又陌生的人。
他竟然真的知道了。
知道她失去清白是为了整个相府之后,仍然把她扔在尼姑庵三年不管不问,仍然在她回来之后对她说“你不配唤我为祖父”。
谢皎月想,她的确是不配。
她一点也配不上这些人的清白。
配不上他们把能亲情割舍开的狠心。
“序淮阳非是良人,但人是你自己选的,若我教过你的圣贤书没有读到狗肚子里去,你就应该知道怎么做。”
谢相甩着袖子离去,谢皎月跪在风雪中,她在想,她该怎么做。
是剔肉还骨,还是如所有人所愿的那样去纠正错误,顺从地嫁给序淮阳。
“姑娘,地上凉,快起来吧。”
李嬷嬷扶着谢皎月站起身,“刚刚姑娘咯血了,赶紧回府了找府里的大夫瞧瞧吧。”
“还有姑娘这伤,得赶紧止血。”
李嬷嬷心疼地看着谢皎月袖子上的血迹。
虽然姑娘有错,但把人逼到这个份儿,她看着也心疼。
她缓缓跪下,地上尖锐不规则的石子嵌入皮肉,疼得骨头都像要裂开了。
“相爷说的是,是皎月有错。”
谢皎月怔愣在原地,灰蒙蒙的眼睛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,只能听见老人声音里的阴寒。
谢皎月不知道,自从这位从前和蔼的老人下狱后性情就变了,变得残忍而不近人情,这种不近人情在谢老夫人过后变成了冷漠。
她只记得,她的祖父不是这样的。
她是为了救这样一个人而失去清白,所以她从不后悔去求序淮阳。
她从不后悔用三年的困难还家人一生的平安,她只是有些不明白,不明白这些人的爱居然是建立在女子的贞洁之上。
寒风彻底贯穿她破陋的身体,她四肢百骸都在发冷。
她袖子的手缓缓捏紧,指甲嵌入掌心的血肉,疼得她越发清醒。
“为何……”
为何要这般对她。
祖父会在她写诗的时候教她字字斟酌,会在她获得才女称号的时候哈哈大笑,会在下狱后不顾自己的安危嘱咐她照顾好家里的妇人和孩子。
她的祖父是一个正直清廉温和有礼的大学士,是澧朝最贤明的丞相,是受天下所有读书人爱戴的清鹤居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