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玄礼和李亨利用了兵士的怒不可遏,夺取了皇位,夺取了兵权。但是他们并没有办法再让那股山呼海啸一般的怒火平息下来——一切爆发在她被勒死的那天。
那是个阴天,他们把她带走了,将我们就像牲口一样赶到一个堆着泔水桶的房间,我们就在这里战战兢兢地等了一天,等到我们再一次走出那间充斥着腐臭味道的暗室的时候,我看到了她躺在那张冰冷的木板上。
我想起了我们最后一次说话是前一天的夜里,她睡在简陋的床板上,侧过身小声问我,问我她会不会遭受报应?她说她一直想要做皇后,她还说想让自己的儿子做太子。
我就这样毫无反抗之力地嫁给了当年绞死她的凶手,魏无命。
后来,叛军终于被镇压,我们回到了长安,此刻的我不再是膳食堂的司药女官,而是陈玄礼帐下副将魏无命将军的妾室。
我并不想细说我所遭受的劫难,我时常有一死了之的想法,但是当时叛军在背后追赶,求生的本能逼着我活下去……同样遭遇的宫人很多,此刻我们终于把曾经的那些蝇头小利彻底忘却,把那些勾心斗角彻底放下,真正成了嫡亲的姊妹。我们相互安慰,鼓励那些坚持不下去的人,嘀咕着说些不切实的话:
活下去,到了蜀地就好了。
我想起那些滑稽的画面,我就想笑。
陈玄礼和李亨,他们并不是临时起意,而是蓄谋已久。兵士也好,百姓也罢,甚至我们这些微末的宫人都已经无法压抑心中的不满。整个大唐就像是一锅沸腾的开水,到处都是毫无理性的愤怒和暴力,而在逃亡路上那位天子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扬汤止沸,纵使一瞬间冷了下来,下一刻又会重新沸腾。
然而我并不这样认为。
我们处在一场无边际而无尽头的浩劫之中,这场旷日持久的浩劫,其开头与结尾都和她的选择毫无关系。就像我一直说的,她并不是全然无辜,但是她的那点微不足道的野心在这毁天灭地的灾难面前,显得那么可笑。
她的死标志着李唐皇室的重生,他们借由她的献祭重新获得了上天的垂怜。然而她的死也点燃了暴徒的野心,他们把目光投向我们,这些毫无反抗之力,不过是皇室附庸的宫侍女官。
大约是因为恐惧,在逃难路上所有人无论尊卑都变得更加坦诚,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