尹横下车站定,院门景象悉数落入眼底,不觉将行途劳顿驱散了大半,他欣慰地笑道:“毓川,你看,真正是金窝银窝,不如自家的草窝哪”。
“哈哈,”尹毓川自去卸牛车,这时远远飘来一句,“还是个挺大的草窝!”
老人面色温润,垂落下来的眼角略显老态,脊背也有些佝偻了,但颌下及胸的长须却丝毫未见零乱,他伸手掸了掸袍襟下摆,朝着自家院门缓步而来。
此妇人正是尹横的儿媳,村里年青些的媳妇们多唤她秀英嫂。
向晚之后,尹家人常在院门树下的石桌旁品茶,受享歇凉的惬意。
尹横想起了什么,轻轻自袖笼中取出两包糕点,递给孙儿尹毅,一贯宠溺的口吻:“馥逸斋新出的糕点,甜着呢!”
暮色四合,一辆敦实的牛车正顺着浓荫匝地的驿道行进着,厚重的牛蹄没入黄土复又抬起,溅起些微轻尘。
车檐下,身着粗布襦裤,面貌开阔的壮汉随意松紧着缰绳,他头顶灯笼的正中,写着个黑墨墨斗大的“尹”字,青色幔布由拱形车顶垂下,赶车的壮汉不时回过头去,同幔布内的人搭着话,悬在车角的铜铃兀自摇摆,清脆响声遮住了车上的细言絮语。
约酉时一刻,牛车驶出了县城的迎翠南门,已约莫走了二十多里,进入洪山村地界。
“阿翁!”随着这声清朗的呼唤,一个约莫十多岁的少年从门前树荫下急急摸索出来,双手下意识地往前探了探,虽说这少年双目均患眼疾,手中却无竹杖等物,步形也颇为齐整。
少年身后,忙慌地跟出个年轻妇人,展颜招呼道:“父亲可回来了,赶这一路累了吧!毅儿别闹,快让阿翁坐下歇息。”
身份上,尹家对郭宅来说是旧仆,实则堪比世交挚友。
紧挨尹家院门根处,蹲着一棵翠盖亭亭的老槐,此时月上树梢,如同荧白玉盘上盛着数支葱茏的花叶,含蓄素雅,有些意趣。
新的故事,在这片被神话濡养的土地上开始了。
时值甘露五年(公元260年),某个春日,界休城外。
壮汉跳下车,麻利地支过梯凳,自车上扶下一位形容清癯的老者,并提醒道:“父亲,小心脚下。”
老者姓尹名横,曾做过城中“华岩馆”——郭宅的管家,数年前,他告老辞了差事,携家小回到洪山村。说是告老,也终究耐不住闲散,便应里长恳邀,兼做起村里的“水老人”,看护打理村